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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民歌中取暖美文
曾幾何時,我對中國民歌有一種排斥情緒。這主要同我的小資情趣有關,因為民歌大多是詠嘆愛情的,而在我看來中國民歌里的愛情帶著土腥味,它們似乎只屬于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年輕人。我傾向于西洋的經(jīng)典愛情歌曲,以及國內(nèi)的部分流行音樂。但是在我有了一些情感經(jīng)歷后,對愛情的看法趨向本質(zhì)后,我發(fā)現(xiàn)還是中國民歌中感動我的更多一些,讓我發(fā)生這種變化的,正好是它們的音樂元素中那些很鄉(xiāng)土的那部分。
只要你認真反芻一下中國民歌,會發(fā)現(xiàn)其中有一個很有趣的語言現(xiàn)象:歌曲中對戀人的稱呼永遠是哥哥或妹妹,不管是西北還是西南民歌均是如此;并且,歌詞也極少出現(xiàn)愛字,和現(xiàn)在愛來愛去的流行歌曲大異其趣。這大概同農(nóng)耕社會愛情的含蓄與羞澀有關。對于生活在強調(diào)溝通能力的信息時代的人來說,羞澀作為一種心理氣質(zhì)絕不是黃金。但當滿大街的女孩都在大喊愛上你是我的幸福,是我一生的快樂時,羞澀就顯得珍貴了。我一位年長的同事說,他戀愛時如果能悄悄摸一下阿妹的辮梢,都會激動得不能自已。這就是羞澀的力量,我們現(xiàn)在即便徹夜逗留在情人的芳唇上都不一定會暈眩了。
兄妹相稱還詮釋了愛情的另一種形態(tài)親情。有人說,流行歌曲和電視上的肥皂劇里之所以愛字泛濫,主要是由于現(xiàn)實中真愛以及相愛能力的流失,越缺什么越要談什么。這么說似乎過了點,但愛情的時尚化、數(shù)字化的確使它越來越像肯德基店里價格不一的可樂,用水龍頭控制配方和流量,可口,但不一定可心。泡沫愛情的流行美化了哥妹在我心里的感覺。融入了親情的愛情其實比所有浪漫之情都更純粹。一個男人要背叛稱自己為甜心的女孩也許是容易的,但要背叛那個柔柔地叫自己哥的人則十分困難。
中國民歌最能打動人心的地方在于它表現(xiàn)了超越時空的守候!短m花花》《在那遙遠的地方》等等無不如此。那是落后的生產(chǎn)力和通信方式造就的純樸,這種純樸又造就了用一生去等一個人的神話。我以前不知道西北的漢子們?yōu)槭裁匆嵯滦纳先粟s著騾馬走西口,而且一去就是數(shù)度春秋;當我在一個荒蕪的秋天,站在大西北的高坡上親眼目睹了貧瘠蒼茫的荒塬時,我懂得了民歌里面的愛情為什么會那么濃烈和堅貞。我無比熱愛的一首MV是中央臺音樂頻道推出的《蘭花花》。無比熱愛那日日獨坐山坡用心捕捉騾隊鈴聲的美麗女子,無比熱愛滾燙的臉龐上那兩行比一個無望的下午還漫長的熱淚、針線穿過新鞋底時從指端蔓延到心尖的顫抖,無比熱愛方言里的細膩與堅韌:你若是我哥哥喲,招一招的那個手;哎呀你不是我的哥哥喲,走你的那個路我們很幸運生在了一個手機、越洋電話和網(wǎng)絡空前普及的年代,不必在想對遠方的姑娘抒情時慨嘆沒有郵遞員來傳情;高效交通讓人跑得比心還快,一日千里,甚至一日數(shù)萬里。思念的長度和濃度卻因此遭到了削弱。我不能說現(xiàn)代科技破壞了愛情的經(jīng)典性,但事實求是地說,和當下那種上午在廣州說想你,下午就飛到上海見面的愛情相比,我更傾心民歌里的約會,更傾心那個站在黃昏的岔路口等了許多年仍癡心不改的大妹子。
民歌所特有的大量農(nóng)耕和游牧文明的意象為許多懷舊的心提供了溫暖的居所:羊群、馬匹、馬頭琴、紅棉襖、藍藍的天空它們重現(xiàn)了風吹草低、月光無垠的純美景象,那是生活的原生態(tài),愛情的原生態(tài)。我多么羨慕那個坐在草地上陪著馬頭琴默默哭泣的年輕男子,那時他的馬在遠處月光粼粼的河灣飲水,風掀動他額前的黑發(fā),噼啪作響的篝火升上夜空時映亮了一張傷情的臉。我甚至喜歡陜甘高原風味的紅棉襖,它穿在漂亮妹妹的身上,把她的臉襯得更漂亮、健康,還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。它不可能在都市大街上閃亮登場,卻是黃土地上永久的流行色。還有妹妹的長辮子,它是民歌中最靈動的細節(jié),不矯飾、不病態(tài),在我的情感地圖上,它幾乎成了通往純潔的路標。在中性化的短發(fā)風靡街頭的城里,和小芳似的留著烏黑長辮子的姑娘戀愛,成了一個具有純真氣質(zhì)的理想。
當音響中流出散發(fā)著泥土味的《草原之夜》時,我體驗到了那種溫暖的氣息,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那個水草豐美的久遠年代:那時生活簡樸,但愛情如詩如酒。我們在陽光下勞作,坐在月光與草地之間彈琴說愛,因為一個古典的眼神臉紅半天,為了等一個人,甘愿飲盡一生的孤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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